熊游坤/文
那年的冬天
寒风把刀子磨得又薄又快
雪在屋檐上挂成冰凌
白是另一把刀,透明的刀
天没亮,母亲就独自出门
家里的米缸空了
之前的米,被母亲分成了若干份
每碗粥,都是一面镜子
母亲的白发被镜子放大
兄弟姐妹们眼巴巴守在门口
直到天黑透了,母亲的脚步
才把饥饿叫醒
一小袋米,像闪耀的星子
我们喝着粥,雪照亮了母亲
被石头割伤的伤口里流出的血
那个夜晚,雪和血
都是母亲的伙伴
它们懂得,一棵草
低头的卑微
今夜的雪,从远方下过来
母亲说,现在的冬天真暖和
她放下空调摇控板,劝我们多吃菜
趁我们不注意,母亲迅速将孙子
掉在桌上的米粒,塞进嘴里
千里之外
喝一口酒
就燃烧一次自己
隔壁桌男子絮絮的打着电话
语言有母亲酿的高粱酒度数
行人步子变急了
如果有长木板伸向江边
就效仿故人的争渡喧
有一束船灯,是母亲的眼睛
替你照亮西南方向
还是怀念父辈的桨
船篙一撑就是几里乡路
母亲仍旧站在河边
声音像炊烟一样袅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