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芯娅/文

　　奶奶在记忆中给我的印象，始终是和一只老板凳连在一起的，好像她生来就是长在那上，不论春夏秋冬，下雨打雷。奶奶仿佛一生一世都坐在老板凳上张望着。

　　“奶奶，你在看啥啊？”我倚在正对着她的紫藤树下，张望着问她。春天的紫藤树随风挥洒着花瓣，花香随着春风钻入人的鼻腔，我在树上看着小人书。她笑了笑，依然规规矩矩地坐在老大门前，坐在老板凳上，也不知道累了换一下姿势，说道：“没看啥。”我不以为意，沉浸在小人书的美妙世界里。到中午了，她便去做饭，然后给我端到树下，我双腿蜷着树干，两只手轻轻松松的捞了上来。

　　至于夏天，燥热的天气让我一整天都待在紫藤树上，奶奶却依旧坐在老大门前，坐在老板凳上，只不过手中多了把蒲扇。太阳好像对奶奶从没留情，奶奶坐的地方从未有一丝阴影。见她直直的望着我，我又问：“奶奶，你在看啥？”这次她没回答，反问我到：“你热不热啊？”“我不热，奶奶你在看啥？”她也没说话，直直的望着我，“没啥。”她总是这样，嘴上说着没啥，但我分明看见她眼里的光亮。

　　秋天是农忙的时节，所以奶奶不得不离开老大门，离开那个老板凳。不管是自愿还是不自愿，我也得时不时离开紫藤树，有时候帮着递水，有时候帮着扫扫地。可是只要一有空闲，当我重新像猴一样，麻溜的爬上树时，奶奶总是会忙里偷闲般，端着老板凳，坐在老大门前，望着，依旧是那个姿势。每次看到那个绝对不会让人舒服的坐姿，我便心生寒噤，老板凳不硬吗？那姿势舒服吗？不是有软椅吗？终于，我忍不住问出了声“奶奶，你要不换个椅子吧，那椅子舒服些......”我看着奶奶眼里的光忽明忽暗，“不了。”我强迫不了，便没管那么多。

　　等到冬天的时候，紫藤树上我肯定是待不了了，于是只能围在火炉边看看书。可奶奶依旧坐在老板凳上，坐在老大门前张望着。我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南方的冬天不至于太冷，但对一个老年人终归不好受。“奶奶，别看了，进来我给您读读书吧。”我本以为会像往日一样成一场空，毕竟奶奶的业余时间都是在那看着，望着。出人意料的，奶奶进屋了，乖乖的坐在老板凳上待在我的旁边。“好吧，我就听听。”“啊？啊......我给您念念。”

　　我给奶奶讲的只不过是最最平常的童话故事，幼儿园小朋友听的那种。可奶奶依旧全神贯注的盯着我手里的书，时不时附和着，眼里是平常望着远方时的模样。

　　奶奶的心思我仿佛有点懂了：要是能回到过去，读读书该多好啊！什么时候她也能像现在的平常女子一样读读书，有着自己的生活呢？这或许就是她平时的张望吧，就是那老板凳上屡屡的希望和迷茫。

　　(张芯娅 垫江中学 高2022级 指导教师 谭方利)